罗宾·韦斯特曼23岁,他用来屠杀儿童的步枪、霰弹枪和手枪,没有一把是非法的。
这是整场悲剧最关键的“奇点”。一切行动都围绕这个“合法性”展开。在明尼阿波利斯,当他隔着学校教堂的彩色玻璃向内扫射时,他不是一个破坏规则的疯子,而是一个将美国规则运用到极致的猎手。
120枚弹壳散落在地。这是他精心策划的“作品”。他在视频里表达了对美国历史上所有大规模枪击案凶手的“钦佩”,并把他们称作同类。这根本不是一次失控,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“朝圣”。
他为什么不去看心理医生?
他自己给出了答案:“我不能和心理咨询师或家人说,因为这样的话,我马上就会被举报并被列入观察名单。”
看,这才是最讽刺的地方。一个怀揣杀人想法的人,清晰地洞悉了系统的运行逻辑。他知道,暴露想法等于放弃武器;而只要他不暴露,武器就唾手可得。美国的体系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:它一边呼吁有心理问题的人寻求帮助,一边又用“剥夺持枪权”的威胁,让最需要帮助、也最危险的那批人,死死地闭上了嘴。
韦斯特曼精准地利用了这个体系的裂缝。他选择隐瞒,然后走进枪店,合法地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小型军火库。
枪响之后,另一套熟悉的剧本准时上演。
市长雅各布·弗雷站了出来,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。他呼吁进行枪支改革,要求禁止攻击性武器。他说,“只凭想法和祈祷是不够的”。
这句话说得没错,但已经太晚了。它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演,是枪击案后必须走的流程。市长在呼吁一个在联邦层面几乎不可能通过的法案,而韦斯特曼,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现有法律的“许可”。
市长的愤怒,与韦斯特曼的冷静,构成了一组奇异的并置。一个在惨案发生后,用言语构筑防线;另一个在惨案发生前,用法律武装自己。谁更懂得利用美国的规则?
受害者家属也在呼吁,他们的诉求更复杂,也更无力:“解决这个国家的枪支暴力和心理健康问题。”
这恰恰是美国政治最大的死结。
右翼会抓住“心理健康”问题大做文章,潜台词是:问题在人,不在枪。他们会说,应该投入更多资源去筛查“韦斯特曼们”,而不是限制守法公民的枪。
左翼则会紧盯“枪支暴力”,就像市长弗雷一样,要求禁枪。潜台词是:问题在枪,不在人。他们认为,在一个能轻易获得AR-15的社会,讨论心理健康毫无意义。
双方都只说了一半的真相,目的都是为了攻击对方,而不是解决问题。于是,每一次枪击案,都演变成一场驴象两党的政治拉锯战。辩论越激烈,共识就越遥远,而真正的凶器——那个允许潜在杀手合法持枪的系统性漏洞——被完美地隐藏在喧嚣之后。
韦斯特曼的幽灵,其实在嘲笑所有人。他用生命和几十个家庭的毁灭,上演了一场对美国体系的终极测试。结果是:这个体系,宁愿让教堂里的孩子染满同伴的血,也不愿在“持枪自由”上后退一步。
锁上的教堂大门,据说挽救了更多的生命。但这根本不是胜利,只是一次侥幸。当一个国家的儿童只能靠一扇门的坚固程度来决定生死时,所有的政治口号都显得无比苍白。
这起枪击案不是一个孤立的刑事案件,它是一场政治献祭。祭品是儿童,而祭坛,就是那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却谁也无力撼动的规则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