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朋友,尤其是那些怀揣着“第九艺术”梦想的游戏少年,总喜欢在深夜45度角仰望天花板,发出一句灵魂拷问:为什么现在的游戏越来越没意思了?
得到的答案通常是,资本的压迫,版号的限制,渠道的霸道,总之,一句话,创作者没有自由。
听起来特别有道理,特别能共情,特别适合发在朋友圈里假装自己是行业最后的良心。
但今天,我想说点不一样的。
讲白了,自由这玩意儿,对于绝大多数内容创作者来说,从来就不是必需品,甚至可能是有害品。
真正的必需品,是“确定性”。
或者说,一个能让你安安稳稳把饭恰了,不用担心明天就被物理或者商业上清退的“环境”。
你以为你在追求自由,其实你只是想找个好爹。
不信?我们来看一个上古时期的内容创作者,一个叫赵超构的猛人,看看他在两个截然不同的“版本”里,是怎么反复横跳,并且最终找到属于他的“版本答案”的。
这故事,比你看过的任何一部关于游戏开发者的纪录片都魔幻,也更现实。
1
时间拉回到1946年,抗战刚打完,老蒋的国民政府还在台上。那会儿的舆论环境,突出一个混沌。
你说它没自由吧,各种报纸刊物还能冒出来,阴阳怪气一下当局;你说它有自由吧,写得太过火,第二天军统的特务可能就请你喝茶,喝完这辈子就不用再喝别的东西了。
这像什么?
这就像是一个还没被大厂统一渠道的早期安卓市场,或者是一个规则模糊、全靠GM心情封号的私服。
机会很多,坑也很多。你可以发布任何你想做的“游戏”,但玩家可能只有三个,其中两个还是你妈和你二姨。你也可能因为一个“不和谐”的词,整个“开发者账号”就没了。
我们的主角赵超构,当时在重庆办《新民报》,就是这么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顶级玩家。
他想喷国民党钳制言论,但他不能直接说“常凯申你不是人,还我言论自由”。这么说,第二天报纸就得改名叫《新冥报》。
他是怎么操作的呢?他写了一篇叫《新春开笔,自由大吉》的文章。
文章里,他先是扭扭捏捏地说,“现在的情况固然好了,但是还可以更好一点”。翻译过来就是:我不是在批评政府啊,我只是提点小小的、建设性的意见,求生欲拉满。
然后,他开始分析,为什么大家想说又不敢说呢?
他整了几个小标题,什么“漠然的不安”、“是不是卑怯”。
这操作骚就骚在,他把锅甩给了普通人,说大家不敢说话是“卑怯”,是“合理的通性”。
你看,他不直接攻击发牌员,而是去分析玩家的心态。这是一种极其高级的甩锅与自保技巧。
(插一句,这套话术现在很多游戏厂商也在用,“不是我们的游戏不好玩,是现在的玩家太浮躁,欣赏不了真正的艺术”。是不是味道一下就对了?)
最后,他才图穷匕见,说真正的言论自由,应该由“严格的法律来保障”,而不是靠某个势力的“保护”。潜台词就是,你国民党别天天派人盯着我们,有本事你立个法,白纸黑字写清楚,什么能说,什么不能说。
这叫什么?
这叫在规则的边缘反复试探,用最怂的语气,说最刚的话。
这就是那个时代的“自由”。一种你需要赌上身家性命,字斟句酌,像走钢丝一样才能获得的,薛定谔的自由。一种随时可能让你物理层面或者商业层面上万劫不复的自由。
说真的,这种“自由”,你想要吗?
对于赵超构这样的头部玩家,他有资本玩,有技术玩。但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内容创作者,这种混沌环境,就是地狱。今天稿子能发,明天就可能因为主编换人就被毙掉。今天游戏能上,明天就可能因为某个领导的一句话就被下架。
这种不确定性,是创作的头号天敌。
所以你看,当时赵超构虽然在争自由,但他争的不是“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”的自由,而是“我知道说什么不会死”的确定性。
这二者,有本质区别。
2
时间快进到三年后,1949年。
版本大更新了。
解放军摧枯拉朽,老蒋的“服务器”眼看就要维护不下去了,直接打包去了台湾开分基地。
我们的主角赵超构,在这期间也是颠沛流离,被架空,被排挤,最后不得不跑到香港避风头。
然后,历史性的转折来了。
新政权眼看就要建立,需要各路人才。赵超构这种在旧时代就有影响力的“大V”,自然是重点团结对象。于是,他坐着船,从香港北上,直接参与建国大计。
上海一解放,他立马就被派回去接管自己的《新民报》。
注意这个身份转变。
之前,他是民营企业家,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内容创作者,虽然也要看国民党的脸色,但报社终究是自己的。
现在,他是接受新政权领导,被赋予任务的“新闻工作者”。
身份变了,心态自然也得变。
果然,没过多久,赵超构就发表了另一篇划时代的文章,叫《新闻工作者的大解放》。
这篇文章,写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,锣鼓喧天,鞭炮齐鸣。
他说:“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,尤其深刻地感受到解放前后的重大变化。”
他欢呼:“把我们工作者从老板手里解放出来,从个人的生活圈子里面解放出来,从反动派的统治之下解放出来,开辟了新闻工作者直接对人民负责的服务道路,这是中国新闻工作者的大解放,新闻史上的大进步!”
这段话,堪称是内容创生史上的一座丰碑。
因为他用最华丽的辞藻,说出了一个最残酷的真相——所谓的“解放”,本质上是换了一个更强大的“甲方”。
我们来逐句拆解一下。
“从老板手里解放出来”——以前,你得伺候资本家老板,考虑报纸的盈利,广告商的需求。现在不用了,国家给你发工资。这不就是从市场化压力下解放出来了吗?对应到游戏行业,就是你再也不用担心你做的游戏卖不出去,因为有大厂给你兜底发薪水。
“从个人的生活圈子里面解放出来”——以前你单打独斗,是个体户。现在你进了组织,是单位的人了。这不就是从单打独斗的独立开发者,变成了大厂螺丝钉吗?
“从反动派的统治之下解放出来”——这个最关键。以前在国民党手下,规则是模糊的,你不知道红线在哪,说不定哪天就踩了。现在,规则是明确的,红线给你画得清清楚楚。你只要在框框里跳舞,就绝对安全。这不就是从一个朝令夕改、随时可能关服的破平台,跳到了一个有明确审核规则和上架流程的超级大平台吗?
最后一句,“开辟了新闻工作者直接对人民负责的服务道路”。
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之笔。
“人民”是谁?在当时,人民是一个宏大的、被定义的集体。在今天,游戏行业的“人民”是谁?是你的用户,是玩家。
谁能定义“玩家”?谁掌握了玩家的数据?
平台和渠道。
所以,“直接对人民负责”,翻译过来就是,直接对平台的KPI和数据负责。
你看,赵超构的狂喜,是真实的。
他不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地猜测哪句话会惹毛当权者,不再需要为了报纸的销量和广告费而焦虑。他被“解放”了,从混乱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市场竞争中解放了,进入了一个有稳定秩序、有明确目标、有强大后盾的全新体系。
他失去了一些东西,比如定义“说什么”的自由。
但他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:确定性。
他得到了安全感。
他得到了一个可以直接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康庄大道。
这不就是今天无数独立游戏开发者梦寐以求的归宿吗?被腾讯、网易、字节收购,拿着稳定的高薪,用着公司提供的顶级引擎和美术资源,再也不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,只需要对着项目组的OKR和用户画像,去“为人民服务”。
从争“言论自由”,到庆“工作解放”。
赵超构的选择,就是几千年来,中国内容创作者的宿命。
也是今天,全球游戏开发者的现实。
3
所以,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。
为什么现在的游戏越来越没意思了?
因为“自由”的创作,在商业世界里,大概率等于“亏掉裤衩”。而追求“确定性”,追求“解放”,就必然要拥抱规则,拥抱框架,甚至拥抱“爹”。
当一个独立开发者在为几十万的开发资金焦头烂额,为了一个版号跑断腿,为了上平台被渠道抽走一半收入的时候,他所奢望的,根本不是什么天马行空的创作自由。
他只想要一个确定的结果:游戏能上线,钱能收回来,团队能活下去。
而大厂,或者说一个强有力的平台,恰恰能提供这种确定性。
它会告诉你,什么样的题材是安全的,什么样的玩法是市场验证过的,什么样的付费设计是能赚钱的。它会给你一套完整的“方法论”,一个清晰的“成功路径”。
这套路径,就是赵超构们欢呼的“解放之路”,是“直接对人民负责”的康庄大道。
沿着这条路走,你可能做不出下一个《塞尔达传说》,但你大概率能做出一个让公司财报好看的“原神-Like”或者“王者-Like”。
你不会名垂青史,但你的股票可以变现。
这不好吗?这太好了。
这真的很重要。我是说,对于那些需要养家糊口,需要对投资人负责的绝大多数从业者来说,这事儿真的、真的很重要。
所以,别再假惺惺地怀念那个所谓的“黄金时代”了,那个充满“自由”与“创意”的时代。那个时代的背后,是无数个死在沙滩上的前浪,是无数个用爱发电最终烧成灰的梦想家。他们的坟头草,可能比你硬盘里的游戏都多。
我们今天看到的,觉得“没意思”的,被各种框架束缚的,看似千篇一律的游戏世界……恰恰是这个行业走向成熟,走向工业化,拥抱了“确定性”的必然结果。
这是一个更安全、更稳定、更能让绝大多数人吃上饭的世界。
这是一个被“解放”了的世界。
至于你,一个普通的玩家,不喜欢?
没关系。
在“人民”的汪洋大海里,你不算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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